自那夜之后,张蕊就开始痛恨起了这永远不知疲倦的风雪。

    至于她是如何被守城军找到,如何带回镇峨府的,她已经不知道了。

    她很清楚,张双璧在之所以急着给她找夫婿,不是因为抱着甩掉麻烦的念头,而是因为她在那次战乱中险些丧命,所以张双璧终究下了决定,要像推开张妁那样将她也推开。

    其实这些都不重要,张蕊想,她所有的悲喜已经被暴风雪所掩埋。

    那场风波终究还是过去了,天终究是亮了,镇峨军终究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了。

    可是,之后呢,她无时无刻不身处悲痛的恨意中,镇峨的百姓终究是对她有愧疚的,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,那些违心的赞美话,都只会让她心中的厌恶更加深刻。

    城门上那面象征王朝的旗帜在风中飞舞,瘦弱的木杆摇摇欲坠,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折断,倾覆殆尽,毁得彻彻底底,可它终究没有在那次战役中倒下,顽强地站到了最zj后。

    被折断的是张蕊心里的旗帜,轰然倒塌,发出巨响,只有她听得见。

    她的灵魂在一点点被侵蚀,理zj智在一点点溃散。

    直至终音响起之前,直至千里长堤毁于蚁穴之前,一切都是寂静的、无声的。

    张蕊感觉到坚硬冰冷的石头抵在她的背上,是石砌成的矮墙,上面遍布了青苔,光滑,潮湿,散发着一股浅淡的草木腥气,刺眼的阳光褪去,她抬起眼睛,看见温展行略带歉意的眼神——玉簪掉下去就掉下去了,碎了就碎了,说实话,她完全没觉得可惜。

    清阳剑的剑鞘仍然死死地抵住她的喉咙,疼痛感却并未让她产生认输的想法。

    不过张蕊已经记不清楚了,她到底为什么要来城门找温展行,为什么要和他一决高下。

    是因为上次交手时温展行的手下留情将她激怒了吗?

    是因为温展行扔书扔信的举动引来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吗?

    这些理zj由,真的是促使她拿起溯水枪,一反常态地决定多管闲事的原因吗?

    几乎要让人疯狂的暴风雪又在她的脑海中呼啸,她开始觉得头疼欲裂。

    张蕊闭了闭眼睛,重新看向面前的剑客,“簪子那种东西,就算碎了也无所谓吧。”

    温展行本意并非将张蕊彻底击溃,他之所以要束缚住她的行动,谨慎地将剑柄按紧,目的其实很简单,就是让这个已经失去了理zj智的人冷静下来,仔细听听他的劝解。

    “我会赔姑娘一个的。”他有些赧然,手上的动作却不客气,“那枚玉簪需要多少……”

    张蕊打zj断了他接下来的话,“温家家底雄厚,恐怕不会在意这些小钱吧。”

    她本来还想说,赔不赔都随便,她完全不在乎,那种样式的簪子王府还有一大把。

    可偏偏温展行从来就没有依照常理zj行动过,这次也不例外。